长路漫漫
借助远方的余响 少年直奔荒原而去

[Fate]梦魇/白日梦

(之前被误伤屏蔽的)
※ 旧文存档 算是言峰夫妇中心 Inspired by Game Zzzz-Zzzz-Zzzz

——“你是,爱着我的…”

血液顺着她抹向纤细脖颈的匕首喷溅出来,粘稠地粘在苍白的床铺上,月光下的床头柜也惨白惨白的,像极了她死人似的面色。

哦,是的,她已经接近半死,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死人了。

即便如此,她染血的面孔上,仍像宣称炫耀着某种胜利一般,绽放着浅浅的笑意。

铺着亚麻布的双人床上,男人猛地醒来,盯着暗沉沉的天花板,呼吸略微有点急促。但他既没有坐起来,也没有慌乱的心跳加速——他仅仅是依旧那样仰卧在床上,看着头顶,一动不动。

他旁边妻子均匀的呼吸声轻轻的,好像什么也没察觉,仍然在安眠当中。只有那呼吸轻得让人回想起她还是个身体虚弱的病人,轻得仿佛要消失在空气里面。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总在背地里谈论他们的不合适:年轻的神父是多么高大严肃,而银发的女性又是多么地纤小柔弱,站在一起就像冷峻的岩石和娇柔的野花一样毫不协调。可感谢上帝,现在再也没有人这么妄加评论了。

男人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还是正常的水平,简直毫无波动。

这或许并不应该属于一个刚刚梦见自己妻子在面前自杀的人应有的平静。但他早已对此毫无办法——大概,对这个既无法想通(或者是害怕去想通)的问题,还是直接无视会比较轻松。

虽然,言峰绮礼这个人绝不喜欢轻松随便之类的词语。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被各式各样的噩梦纠缠。说起来很奇怪,他自小就是那种一夜安眠别无清梦的类型。所以最初出现的梦境让他有点困扰,也有点感到新奇。但很快,他就厌倦了。可再也没法摆脱这每晚必来叨扰的客人。

有些爱好现代精神科学的同事给他普及过:其实每个人每天晚上都在做梦,只是你恰好在梦当中醒来,还是在梦结束之后才醒来的区别而已。但这一点无法解释言峰过往十几二十年的安稳沉睡和现在的突变。最后同事开玩笑地说大约你提前进入事业焦虑期了。

真是开玩笑。

言峰绮礼合上双目,妻子的呼吸在黑暗里显得若有若无,但他还是能捕捉得清楚。

他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教区的教民们觉得他严谨有礼,都感谢着由他来管辖——因为父亲的意外亡故,他不得不担下父亲的工作,年纪尚轻就成为这片教区的主持神父,似乎连上面都对他印象颇佳。如果有这个意愿,再加上一点儿机遇,说不定他还有希望成为本地区第一个亚裔的主教。

当然,他只把这个当成一个纯粹的玩笑。

退出第八秘迹会一方面与父亲璃正的过世相关,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某种毫无理由的想法作祟: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地认为即使再作为代行者探索下去,还是未必能够寻求到自己的答案。

顺理成章地退居二线(虽然比他父亲当年要早了太多),但考虑到他妻子的身体状况,一向严厉的教会也难得地保留了细微仁慈:

所有修行其间的相关对象都被回收,参加了一遍又一遍的告解会,言峰最终被当做尚能散发余热做出贡献的工具被扔到意大利某个二流小镇负责管辖当地的教区,带着他产后还很虚弱的妻子,以及明明几个月了看着还很小的女儿。

——开始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Church】-【教堂】

晨起,沐浴,祷告,布道。

白昼里有阳光从马赛克嵌花的玻璃画后投射进来,五彩斑斓,瑰丽明亮。

夜晚里有银烛台上的点点烛光闪动,在昏暗的空间里点缀出温暖的感觉。

他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熟稔得几乎能够默背下来,或是闭着眼睛也能毫无障碍地一项项加以完成。

他甚至记得幼年时随父亲在某个远东的教会里生活的情景——安静,祥和,几乎就是所有的概括。虽然只在那里呆了很短的时间,之后就离开父亲前往神学院就读,但言峰还是对那个时候短暂的记忆印象不浅。

事实上,没有哪一段记忆,对他而言是暧昧不清的;只是他不怎么特意去回想而已。

让他感觉模糊不清的,还是名为梦境的事物——这一从前从未困扰过他,但现在却如同某种未知的猛兽一般纠缠不清的东西,至少在教堂圣坛之上,会收敛起来。

他是这么以为的。

真是过于天真。

周六布道日的时候,他的妻子喜欢坐在下面右边第二排的长椅上,静静看着他这边。

小小的教区,信徒却不少。一大早就熙熙攘攘地挤满了空间不大的教堂,低低的嗡嗡声弥漫着,让人联想到辛勤的蜂群,又或是别的什么群居生物。

神父的出现让周围慢慢安静下来,高大的男人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没有额外仁慈的表情。但就是那张刻板的脸,在圣坛上出现时就会让坛下的人止住了窃语。

言峰的布道并没有有些神父那种政治家式的狂热感染力,他只是对着面前摊开的圣经,用他那低沉平稳的声音,讲述着主的旨意,讲述着先知的启迪,讲述着信徒的种种往事。波澜不惊,却又不会沉闷不堪。

有时神父视线会与妻子的相接,短暂的接触之后神父会继续淡然地移开目光,但从余光里他知道妻子并没有挪开视线。她,就那样一直默默地注视著他的方向,眼神恬淡,包含著说不出的柔和,淡金的眸子在阳光里泛出暖和的色彩。

个别时刻,他会发现教堂里其实空无一人。

只有身形削弱的妻子独自坐在惯常坐的位置,不远也不近,平静地看著他。雪色的薄衣下,她的身影也显出透明的质感,如同最为单纯的灵魂,来到神的庭院。

明明就在几步外,他却觉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永远失去她。

再下一秒,教堂再度恢复了原状,坛下坐满了虔诚的信徒。

而她,还是坐在原位,仿佛动也不曾动过。仿佛,从过去到未来,她都会在那里。

只是为了,如此静静地注视著自己的丈夫一般,坐在那里,直到永远。

【Flashback】-【闪回】/【Death】-【死亡】

他一次又一次地梦见死亡,他不知道这是好兆头还是坏消息,因为他一点也不在乎。

他梦见他的妻子在自己面前用匕首自刎,脸上还挂着笑。

他梦见他的女儿(或者说,他未来的女儿),被重重叠叠的黑翼覆盖,消失了踪影。

他梦见自己扼住陌生女人的脖子,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里只有对他的敌意和愤怒。

他梦见某个男人的后脑勺,还有他重重栽倒在地毯上的情景,背上插着剑柄。

他梦见很多很多人哭泣着,叫喊着,甚至是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地遍布在周围。

虽然只是梦,但是他知道,他们都死了,没有一个例外。

究竟是他们死在了梦里,还是梦本身杀死了他们?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因为某种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想承认,他不愿承认,看到这种种鲜活的鲜明的栩栩如生的人间悲剧的时候——

他,对那样的景象,感到由衷的■■;他,■■著那样的事情。

而且,在纷杂混乱的梦境里,他唯独看不见自己的死亡——

父亲倒在圣坛前,血液在木地板上蜿蜒爬行成诡丽的形状。

妻子握着匕首的手,溅上了飞出的血滴,象牙白上是魅惑的红。

女儿因被折磨而扭曲着身体,柔软的躯体弯出妖娆的曲线。

陌生的男人手里的红酒和他自己的血混在一起,倾倒在深红色的地毯之上。

陌生的女人逐渐停止了挣扎,肢体却不住地痉挛着,像是荒诞的舞蹈剧。

陌生的骑士用离谱的红色长枪扎进胸口,血沿着同色的长枪缓缓流出,滴落,好像慢镜头。

陌生的少年被撕裂了身躯,陌生的少女被击破了内脏,陌生的女孩被恐怖吓倒,在一味的哭喊中失去心脏……

一幕幕惨剧接连上映,一幕幕悲剧毫无间歇。

但却有个声音却对这样毫无中场休息的非人性表演深表赞叹,发出愉快的笑声。不,那一定是梦里的恶魔在自得其乐。

他不知道这是自我安慰,还是自我逃避。

又或者,这两者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Town】-【城镇】

真正让他感到困惑乃至困扰的,是这样的情景:

太阳一如既往地升起,早早地街道上就开始了一天的喧嚣。最早的清晨不过是一些睡不久的老人,拄着拐杖或是咳嗽着说笑着三三两两地往广场的方向走去。慢慢地店铺一家家开张了,伴随着逐渐暖和起来的阳光,街道的气息也变得热闹起来。

来往的行人,摇摆的铜铃,满是生活的味道,充满人世的感觉。

——这样的场景,让他分不清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

夸张怪诞的梦固然令人不安,但那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他现在不过是平凡的教区神父,惊人的谋杀或是背叛都与他无关,可怖的妖魔与怪物也离得很遥远。

但这种真实到连每一块砖瓦都充满实感到触手可及的梦境,会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一直只是生活在幻梦之中?

或许这幅躯体早已死亡,不过是在虚妄的幻想之中,和温柔的妻子娇小的女儿一同生活在平静的小镇之中。或许只有意识还在一刻不停地编织着各式各样的幻象,这样一直重复不断的梦魇也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因为,到头来没有一项是真实。

这样的情况几乎要把他逼疯,尽管他是一个如此拥有卓越的自制力,又如此沉稳不露声色的人,但他毕竟还是一个怀抱有某种希冀的人。

可这种状况却无异于对他彻底的嘲笑:就连亲自放弃了唯一希冀的,都是你自己的意识不是吗?

最夸张的一次,他走到了小镇西边的悬崖边上,对着夕阳站了很久,最后在新月升起的时刻,迈步往前,跌落下去。

那个悬崖非常非常高,高得他保持那个下落的姿势往下坠落了异乎漫长的时间。他知道真正的悬崖不可能有这么高,但也只是随便地任由自己往下坠落,坠落,永远也触不到底。

然后他醒来,安全地,完好地,在自家的床上。外面的满月正好靠在窗户上沿,投下银色的方形光斑。

他也不记得次日是怎样才没有再次跑到那个镇上的人们都知道的悬崖边上,再次抬脚。

或许,只是由於妻子说让他早点回家,而他又下意识地答应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吧。

【Moonlight】-【月光】/【Love】-【爱】

比起阳光普照的白天,或许他更习惯于宁静的夜。

当然,这可能也仅仅是个藉口。多年的代行者生活遗留下来的习性,不是那麼容易改变的。虽然他自己也不想承认,也不打算向妻子交代。

这种程度的事情,没有特别注意的必要——虽然这一想法,在最近各种梦境困扰下,已经开始有所松动。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够坚持下去。

不过,这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俯视著妻子安详的睡脸,他伸出了手,宽大的手掌之间,是妻子纤细得仿佛一碰就会折断的脖颈。只需要手指稍微收拢用力,现实就将被噩梦所取代,彷徨将最终为他所不敢也不愿承认的■■所代替。

——只需要,稍微的一用力就可以了。

就可以摆脱这种自欺欺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妄的生活了。

就在这时,他那娇小的妻子,醒来了,睁著在月光下闪著浅色光泽的眸子,凝视著他。

没有尖叫也没有恐慌,只是用那只仅存的明亮如水的眼睛,平静地直视著,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这个念头让他有点动摇:

她,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异教徒似乎认为满月之夜容易诱发出人内心潜藏的恶魔,不过都是些异端邪说罢了。人的信仰如果足够虔诚,那麼再怎样的外界环境也不至於轻易影响到人心。

但如果是,本来的人心里就潜伏著足以与恶魔媲美的恶意呢?

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而已

——自己所拥有的这个心灵,是充满了缺陷的残次品:将常人所谓苦痛视为快乐,追寻著背离常人道德的愉快,这种情绪即便最初可以用无视来掩盖,却无法真正地加以消除。

他想起那个曾经和他解释梦境原理的同事,似乎后者也曾坏笑著说“说不定梦里表现出的就是平常被绮礼你所压抑著的真实想法哦,说说看嘛”,不过被不苟言笑的神父直接无视了。

那个“说不定”,恰好就是真实吧。

这样的他,抛开表面克制严谨的假象,内裏,只是一个对著人类的死亡痛苦感到愉快的,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存在而已。

——比起人而言,更为接近恶魔那一侧,才对吧。

隔壁似乎传来了幼儿的啼哭。他知道那是两岁半的女儿。虽然哭声在深夜里让人有些心烦,但他没有还是动,扼住妻子的手也没有移动一丝一毫。

在他宛如铁锁般的禁锢下无法动弹的妻子,在听到哭声时好像试图动了一下,却显而易见地没有成功。可即便如此,她的脸上也没有浮现出焦虑的表情,只是稍微朝哭声传来的方向瞥了一下,又转了回来。

他在等著她说话,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几乎要被自己的不可理喻惊呆了。

这是没有意义也没有道理的事情——认清了自己本性的他将无法再作为普通的神父继续在此生活下去,至少,无法再这样过著日复一日的平淡人生。看清了他本性的妻子也不可能接受或宽恕他——

又或者,圣女一样的她,会接受,或是原谅这样的他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的生命现在被他握在手间。但她,却像芦苇一样,如此脆弱又坚韧,即使能够将其折断也不可能改变她的意志。

那麼,她的意志究竟是什麽呢?

大约是因为身子像母亲一样的虚弱,旁边孩童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哽咽声却久久地盘旋不散,像幽魂一样徘徊不定。

月亮也从最初的位置上升到消失在视野间,只有一片清冷的光辉洒下,透过玻璃窗子径直照射在他们身上,映在他妻子的眼中,反射出透出凉意的光芒。

那种安静得过分的眼神,他不怎麼习惯。

他想念,是的,他想念在日光下她何时看著都暖暖的目光,连苍白面庞上的浅笑,也会带著温度的暖意。

那并不是真正令他感到愉快的场景,却是他无比熟悉的场面。

——喜好,与习惯,那是两回事。

分神的片刻,让他没有及时注意到妻子的手抚上了他的侧脸,那动作轻柔得像是随即就会消失不在:

“……”

他以为她就要像梦里无数次曾经出现过的那样,说出宣示胜利一般的台词,然后死去。

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像抚摸孩子一样地抚弄著他的面颊,眼里如同盛满了无数话语,却又仿佛什麽都不曾包含。

他在等待她说话。

她,是不是也在等待他首先开口?

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喜欢,愉悦,快乐,内裏的缺陷。

习惯,家人,生活,过去的岁月。

究竟何者为重,何者为轻,他想如果是他父亲的话,或许会有更好的见解,而不是像他这样被随随便便困住,找不到出口。

他可以在这里将一切表像撕裂破坏殆尽,接下来过著与噩梦(又抑或是美梦)无二异的颠倒人生。或许这就是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梦给他的启示。他不知道。

他也可以把今晚也当做一场没来得及醒的噩梦,将其扼杀在梦的边界之内——然后,继续回到一如往常的生活之中,在妻子女儿的陪伴之下,在这个平静到乏味的小镇里,与梦魇斗争直到其中任何一方被击败。

彻头彻尾的毫无意义。

不过,他所一直追寻的意义,真的就是值得付出一切的意义所在吗?

他头一次感到迷茫,真正的、不知是否应该继续下去的迷茫,而不是那种找不到目标的迷茫。

妻子的话让他行动了——

——“你是,爱着我的…”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月光下,妻子的面色惨白得如同死者。

除了隔壁的抽泣声丝丝缕缕,没有断绝之外,房间里安静得就像坟墓一般。

真正的噩梦,真正的生活,现在才真正展开。

男人发出几乎无法听闻到的低低笑声,那笑声和隔壁的哽咽相互混杂,变成难以辨识的声音,一直飘到很远,很远。

【True Ending - You loved me, I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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